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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埔,適合一個突然想家的女兒,帶著他,回家一遭。

其實怎樣也不能說自己是北埔女兒,爹才是北埔兒子,想起北埔國小的百年校慶,爹為小學弟妹們簽名的模樣,而北門街、慈天宮還是哪,也都會有他的資助;不是這些,讓我把爹標上北埔兒子,而是他過分自在自得的北埔客家身分認同;那個土親、人親,還有故鄉牽繫的強韌。所以,我只是北埔兒子的女兒,走在客語滿街弄的路上,從小是個不會說父語的觀光客;而以往,總是排拒、擺高姿態、疏離。

帶著他回家,其實有些感動;從來沒有誰,會自動提及要回我的北埔。但在這個時間點,沒有爹與娘與弟相伴,我那強烈的歸鄉悸動,串通了爹的身世傳奇與新舊文化衝擊,敲擊著我的每節神經、每吋膚肌,就是沒有辦法不推開身邊無涉的他,就是沒有辦法抽離快讓自己溺斃的心緒,而單純做一個帶他回家的識途導引


那麼多的餅行、餅店林立老街上,竹塹餅、柿餅、地瓜餅、芋頭餅,你們的客家/異國風情,商業化之後就是苦盡甘來的小鎮的收益,但這收益,會益到誰、益到哪兒去?(爹不憤慨如我,爹只是一味的捐)那收益,會不會也是那以公益之名的紅色喜洋洋,卻行不知何以名之的勾當呢?姜家、彭家這些大家,現在還根留在那裡嗎?



客家傳統擂茶自小從未耳聞,連爹都搖頭說從不知,是廣東那兒的吧?!那麼北埔這兒怎麼突地有了個連它兒子都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傳統,誰懂?那麼擂茶是在傳統什麼呢?從未喝過/食過,是我堅持地不趕流行,無謂地堅持啊,我對自己搖搖頭。那些偌大的招牌們是在叫囂著要傳承什麼呢?為生計而生的觀光伎倆,不知道從何硬生生拔地而起,翻身/新最厲害的,不就是外來的商人/傷人啊?

  
如同所有台灣的老街般,北埔老街上充塞著各式吃食,遊人店家口裡說著喫著的客家美食,定義突然變得模糊;是粄條和薑絲大腸嗎,在他的認知裡?但自小認定最美味的、爹總是帶我們去的一個阿姨的小店粄條,那味道已久久只留回憶的味蕾深處,再不復見同等的好食;還有那親到不行的點餐對話,是客語的,在爹與那位阿姨之間,但,很親


 
北埔的北門街,離現在觀光必踏的老街與慈天宮原來這麼近。小時候的北埔很大、路很多,什麼都不記得;現在的北埔突然變小了點,直覺地讓他轉進了一條巷,五年或十年沒有進來的巷,我下車抿唇走著,用直覺記憶看到了那再也回不去的所謂老家,那門牌、那條送走收養爹的奶奶的後方小路、不准跟上靈車的我與弟,回憶的影像幢幢在我走完這一條小徑的當下光速而閃,一個女子、一個老丈站在家門口盯著一個觀光的歸鄉客,他們微笑。也許,他們認出這是爹的女兒


而現在,為了留根,爹在往冷泉的路上有了棟自己的厝,自己的、不被侵占或催趕的,望著遠方的五指山/獅頭山(大霸尖山在更遠處吧),一個個地名,又讓我落入了迴圈迷陣,是內灣和宇老,緊盯著因為尋覓司馬庫斯時不經意瞥過的宇老,在心底的土坊終於決堤,是時候把自己的防洪工程高科技化點了


 
依循爹娘回鄉的程序,慈天宮是一定要拜的,是回到家跟家祖家神報到與心安的過渡。雖然我從不知道這兒有什麼神,雖然我真的總是不希望宗教影響我的思想意志,但這次帶拜媽祖的他來,才知道這是閩客共通或客受閩影響之下,大隘地區母親/儀保祐形象的廟宇。他是個值得玩味的個體,那麼淺又那麼深,這句話我從一開始認識他就一直說,他淺地忘記了相機只剩一格電,喳喳呼呼似乎沒有感受我這趟回家的心頭不斷震動;但也深地研究著慈天宮的歷史,那對虔誠對天、神等的獻香的目光,看到了他口中說的很多可以拍的光影,一個半調職業的攝影家語氣。

 
這裡,以前爹總是買燃香、金紙的這個區塊,以前是一個老嫗,也是在我硬是要用僅剩的電力拍下這赤臘紅與陽光金的光影下,她出現在我腦裡的螢光幕上,搬演著過去爹走到哪、人跟他招呼到哪的一幕幕。爹還在,但爹很久因病沒有回來,那個沒了牙癟嘴的客語老嫗不在了,她的香紙生意被廟方設置的良心香取代;我對她的印象其實模糊很久了,但按下快門的同時,我看到了另一個同樣纖瘦如柴的老人,拉著二胡、在爹唸書的校園裡做著打掃、提著重物,是爹的養父;這些老輩,一定和宮裡三山國王/天后輩或娘娘/義民輩的那個象度裡,終得平靜
…我,終於也自發地捻香對著所有祂們,祝禱爹爹的健康快樂,噙著被煙嗆出的眼裡迷濛

而右手邊這張在偶然機會裡出現、讓我懾服/臣服的午後光影,是一種暖和,是一種古,是一種自然炫耀天地無極及人渺小於一切的慟,是一種我所謂的客家,是一種等待他看見時會說「這張拍得不錯」的引頸期盼,盼不是攝影達人/學人的我,空有易感的心和異於某些人的想法而力爭他的一句「不錯」的傻



總是要結束的,旅程;雖然是回北埔是回家,但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另一個家、又另一家,卻似乎是我這一生的一個必須。從大分嶺下來時的夕陽很動人,相機原只剩一格的電力,卻再也經不住我操了又操;這是手機照的,北埔的什麼都很美,不只是那些人人知道的。

要看看多年前阮義忠怎麼詮釋沒有物化/資化的北埔嗎?就是
這裡

那客家子弟的紀國章,怎麼曾經憂鬱卻能色彩斑斕地框住北埔呢?就是
這兒了。當然,還有鄧南光

(贅言一句,紀哥的身分與色彩和攝影的交疊,是我不小心因他心有了皺摺的原因,但,是必須盡全力甩開他過去與他們的交錯時光那念頭就是了)!


而要聽阿淘哥怎麼在北埔唱北埔,則是這裡。



看天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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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侅未來 係麼 世界(我們的未來 是什麼世界)
恩侅未來 係麼 世界(我們的未來 是什麼世界)
愛問麼人 (要問誰)

  
係唔係河水有較清 (是不是河水會比較清澈)
係唔係天空會較明 (是不是天空會比較明朗)

恩侅未來 係麼 世界 (我們的未來 是什麼世界)
恩侅未來 係麼 世界 (我們的未來 是什麼世界)
愛問麼人 (要問誰)

係唔係日子較有自由 (是不是日子會比較自由)
係唔係生活較有快樂 (是不是生活會比較快樂)

恩侅未來 係麼 世界 (我們的未來 是什麼世界)
恩侅未來 係麼 世界 (我們的未來 是什麼世界)
愛問麼人 嗯….愛問麼人(要問誰,嗯,要問誰呢)

想度你去有火焰蟲侅所在 (想帶你去有螢火蟲的地方)
想度你去有揚尾仔侅所在 (想帶你去有蜻蜓的地方)
想度你去儘多儘多魚兒侅所在 (想帶你去很多很多魚兒的地方)
想度你去 度你去 看天河 (想帶你去 帶你去 看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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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曲完成於1997年 北埔南坑。
這是一首看著孩子沈睡而寫下的作品。(全文請連
阿淘哥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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