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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愛是我最固執的地方......」今天晚上,聽到了這句,落寞了幾秒......

才這麼兩天,整個世界像翻了好幾翻,同樣一雙眼睛,濕了乾、乾了濕,看出去的世界,很不一樣了似的。


姨啊舅啊,在這在那,進進出出。大姨在鐵盒裡翻找著公的大頭照,三舅在該準備的文件上書寫。每個人忙碌著、討論著,陪伴著嬤嬤。每個人都默契十足地控制著哀傷,但還是在商量必要細節或帶著家裡孩子吃食的間隙裡,無法抑止但卻節制地釋放了悲痛些許,應該是千萬分之一吧,那所謂些許。

今晚走在微涼但還是人來人往的路上,還是不期然看到了一對老邁的夫妻,手牽著閒步著。又不得不濕眼眶了。我想,要很久一段時間之後,我們這家才能緩慢地讓不捨的苦楚過去,而這裡說的很久一段時間,對嬤嬤來說,必定是個無限蔓延的點線面,延伸直到她和公能再次在同一時空共枕,或拌嘴。

大家輪流在公的搖椅坐著。大家斷斷續續在現在的事件和過去的記憶間跳換著話題。大家都在笑或淚裡密集陳述和迴避著任何跟公有關的,讓彼此不要遺忘的點點滴滴,卻又小心拉起界線,躲開那些可能會引爆崩潰的。

現在,此時此刻,這是個很緊密,因為公公嬤嬤的關係,很緊密的家庭。

當然,大家也隱蔽著對我的責備,是吧?好段時間疏於關心公公的,就是把自己生活過得一團亂的我吧?偎著公公的耳邊,我軟弱地只擠得出一聲接一聲退化福州話的「公,你有唔聽見?公?公?」虛軟到,再多講一個字就會崩解地那樣懦弱。我想公知道我這邊心虛,所以也沒回我什麼,我心裡亂哄哄地難受又無解著,也許第一個七天後,公能跟我說說話,我才能釋懷點?但有資格釋懷什麼呢?這是給我的功課,這樣,才曉得嬤嬤和家人需要的是什麼吧!

看著公最後安詳和光澤皮膚的臉,想著蓁邑的師父說「佛祖派人接公」的話,公應該能諒解我們所有人在門外的糾葛與掙扎,才做了插管的決定,自私如我們這些孩子,還要拉扯幾下公要跨上仙鶴前夕垂下的衣角,讓每個人都來公的床邊撒那最後一次嬌,說那最後一次安撫公公和自己心的話。

小姨 msn 說:「
傷痛必需釋放才能看開~Dear father, I love you so much.」我也是。

公,I love you very much, too. I'm so sorry for being away for so long.

娘是人整個空的攬著嬤,二舅是一如往常實在地做著該做著,二姨幫煮著洗著,二姨老公在這景況下強壯地主導著大家,小孩們知道的乖巧著、不懂的嬉鬧著,
快二十年沒見到國像他小孩時的哭泣,也掩飾不住。每個人,每句話、每張面紙,都在努力支持著彼此。

這次出嬤嬤家回頭向上望時,已經沒有總是會在三樓陽台看著大家走遠的公了。

也不再是公一出門,就追著出去公車站找他的三歲、五歲的我了。也不再是書啊運動服啊總忘記帶,一通電話就有公走路來學校送東西的我了。

甚至,也再也沒有期待在他百來歲看著我結婚或能抱到曾孫的公了。

福州私塾裡的公、緬甸經商的公、幫我和國取名字的公、對囂張的爹總客客氣氣的公、每次都泡煉乳咖啡給我喝的公、十幾個小孩尖叫打架還在一旁搖椅上靜靜用食指在空中練字的公、走山坡健步如飛讓我在後面喘不停的公、過年一定塞紅包給我的公、陽台上看著孩子孫子走遠的公、電話上重聽用福州話問「是誰」的公、裝假牙的公、每個孫抱著走來走去的公、是最好老公和老爸典範的公、不想忘記或卻已經錯過的公......

「鐵庵二字已著空山水流雖在凡境比那門中之人更得風流自在」是爹給公公一幅自己寫的書法。空山水流,他這百來年在凡境的無入而不自得,我們的愛和不捨,跟著他回到他的仙境,得到終極的喜樂。


公嬤

公公

一百歲公

永康街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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