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d 

一切的一切,終於在簽下房契,確認門上專屬於超人爹的獨一無二之後,接近了送行的尾聲。

從最開始訃聞附上爹生平的一字又一句修改、做七時一定要買到爹愛吃的三層肉和薑絲炒大腸、上香誦經要用較小場地好讓僅剩下三人和爹不那麼冷冷清清、新家門上銘刻爹書法字的垂直水平位置,一直到最後場堪告別當天照片的角度。

能夠讓我去計較的、可以讓我去專心致意的這些儀式 as distractions,終於要告一個段落了。終於,要讓我回歸到專注檢視自己,而不能再用這些 distractions 來逃避了。

這些執著,也讓我們三人又開始了大小爭執,而幫著爹誦經的這些師姐和生命儀式的年輕男子們,卻總是這麼溫厚忍耐。世界上,是真心有這些功德無量的服務者,慨然地說不完的感謝。相照於十分殘忍的某些人,我對著爹和將來會照料爹的神佛說,我會釋然及寬諒,這實在是我這陣子起伏上下最大間距的修行了。


天陰陰的下午,細雨裡,望著繩索圍起來的熊熊火焰中,淚眼婆娑,我看不到其他的魂魄來搶,即使真有孤苦的魂魄來,爹的個性,也會任他們拿去些,像是他在桂林雖然被導遊耳提面命,但他還是掏了錢,被一群索討的中國孩子扯到人都快給扯下車那樣,這就是爹。在喊了師父指定的話之後,和娘和弟相隔稍遠的我,對爹說:「這是最後能給你的了,之前你介意的,之前你擔心的,只能這樣給你了,不要再掛念了,生不帶來,走不帶去,最後都只能這樣給你了」。被點開五官四肢的代表爹的小紙片人坐在那個長得極像北埔家祠的紙紮房子前,四周堆滿了代表庫錢三億七千萬聽起來是超人爹能跟庫官大氣地說:「週轉一億趕路」的灰色紙條,炙熱的火,熾熱的臉,場地在細雨裡同時灑下了降溫的細水柱,綿綿密密地,秋風在颱風來襲前,也吹得很緊。

儀式廳前,鵝黃色布幡被風打亂著,花藍輓聯交錯,這是感覺仍好不切實的告別的前夕,孝女的名字是個從未聽聞的陌生人,我竟然還能玩笑說「是外頭生的送來的吧」,讓娘給了我好幾聲嘖嘖。弟對著還是偏執於擺設小地方的我說,這不是辦活動,let it be 之類的話。我於是抿唇沉默。這一切,修改這調整那,希望它是個 slow motion,其實不能讓爹將遠走的事實減速,或倒帶了。

最近誦經時爹都不想聽了似的,總是給笑筊,我腦子裡浮現爹曾有的說話:「有危險急難的時候,說聲喔嘧唗哺就好了」,他本來就不是個宗教人,更遑論需要坐定下來聽經文;總是要師姐說是子女心意,他才給了聖筊。今天處理過戶房子車子和存摺時,爹又再次先給了笑筊,像是我每次過年要給他紅包,他總是拿了紅包袋,把錢都退還給我的姿態,想像著他笑著搖搖手說:「不用給我,妳自己留著,有心意就好了」的模樣。你還是這麼維持著強人爹的模樣,是嗎?

晚上回到家裡,看見爹的皮夾已經被娘收好要處理信用卡之類的俗事,爹一直留在他皮夾裡的我的小卡片和寫了賀詞的紅包袋,和我的名片,放在餐桌上,又紅了眼眶,想著娘對表姑說爹總把我和弟當寶,總把我和弟的作品拿給她獻寶,我再次對自己缺席好多年女兒角色的謬誤,心痛得可以。

「如果有下一輩子,我們要再作父女」我就是這麼自私地要求著。笑筊。「我是認真的,下一輩子,我還要做你女兒」。聖筊。


圖註:超人爹的新家,雖然超人爹在台中本來就買好了新房,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安排好了或怎麼,在新房不能入厝的同時,命官點不到了超人爹,於是就來找他了?娘和弟這個把月一再說我因為執著於枝枝節節是種迷信,還對表姑說唸到了博士反而是最迷信的?是吧?我總是希望在一個能理解的範疇得到一個答案,而能給我答案的,卻再也不能和我溝通,或拒絕被我聯繫......(shush, silly girl... you should be moving on regardlessly, daddy would say...)那麼,我怎麼會不往寧可信其有去問去聽去看去走?

又註:看圖後有產生不舒服感覺的,請電 0934 xxx xxx 找汀化解您的迷信(冏)。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Christin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